【稳行高处】第六章 绕过荒漠

摆脱傲慢之后，惊恐小姐和她的两位旅伴重上征途，但是，她不得不忍受着疼痛，步履缓慢，蹒跚前行，好在她比以前更加乐意接受两位向导的帮助，而且遇到表亲傲慢的阴影渐渐消散，所以她可以更好地前进了。

有一天，她们走的道路拐了一个弯，使她感到惊异而惶恐的是，前面是一片无垠的旷野，她极目远眺，看到远处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沙漠，沙丘林立，连一颗树木也没有。单调的沙漠中，唯一能够看到的景象，就是一些奇怪的金字塔式的建筑，坐落在沙丘之上，看上去年代已经非常久远，令人感到冷酷而又荒凉，使惊恐小姐小姐感到害怕的是，她的两位向导准备沿着陡峭的山坡往下走。

她突然拦住她们，说道：“我们不能下到那里去。牧长要我到高处的王国去，我们必须找到往上走的道路，无论如何不能走下坡路。”但是两位向导给了她一些暗示，让她跟随她们沿着陡坡下山，到低处的沙漠中去。

惊恐小姐环顾左右，使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里根本就没有上山的道路可走。她们刚才攀登的山丘在这里形成一个悬崖，她们四周的岩石峭壁像围墙一样耸立着，根本就没有她们的立足之地。

“我不能下到那里去，“惊恐小姐由于惊吓和恐惧而浑身不舒服，她气喘吁吁地说道，“牧长决不会要我们那样做，永远不会！他命令我到高处去，而现在的一切和他曾经应许过的完全相反！”

然后，她提高了声音，绝望地高声呼喊起来：“牧长，快来吧！我需要你。快来救救我吧！”

过了一会儿，牧长就来了，站在她的身旁。

“牧长，”她绝望地说，“我真不明白，你给我的向导说我们必须下去，到沙漠中去，这样就会离开到高处去的正路。你的本意不是这样的，对吗？你不能自相矛盾。告诉她们我们不能到那里去，为我指引另外一条道路。牧长，为我们想想办法吧，就像你曾经应许过的那样。”

牧长看着惊恐小姐，非常温柔地回答说：“这就是那条路，惊恐小姐，你必须下去。”

“哦，不！”惊恐小姐哭喊着说，“你不能这样要求我们。你说过，如果我相信你，你就会把我带到高处地王国去，而那条路，会使我们越走越远。这和你应许过的一切背道而驰。”

“不，”牧长回答说，“其实并不矛盾，只是为了最终得到最好的东西而暂时推迟一下。”

惊恐小姐感到自己的心仿佛被牧长的话刺伤了。“你的意思是，”她充满疑虑的说，“你确实是想让我沿着这条路下山，一直下到那片旷野中，然后穿过那片沙漠，最后不明不白地离开群山吗？为什么？” 她由于内心的痛苦而不住地抽泣， 断断续续地说道： “也许要经过几个月， 甚至要好几年， 才能重新回到通往群山的道路。 噢， 我的牧长，你的意思就是无缘无故地拖延下去吗？”

牧长听了以后默默地低下头， 惊恐小姐跪下身子， 蜷缩在牧长的脚边， 压抑得抬不起头来。她想到， 牧长正在领着她走一条迁回不同的道路， 使她完全彻底地离开自己内心追求的目标， 而且没有给她任何保证，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带她回到正路。

她一眼望去， 只有无边无际的沙漠， 她惟一所能看到的， 是一条在沙漠中延伸的道路， 离开高处的王国越来越远， 除此之外，只有一片荒漠。

        ＂惊恐小姐， ” 牧长非常从容地回答说， “你真的非常爱我吗？你能够因为深深地爱我而愿意拖延一段时间吗？你能够因此而接受这个明显的与我的应许相矛盾的现实吗？你愿意和我一起下山到沙漠中去吗？”

惊恐小姐仍然蜷缩在牧长的脚边，她的心好像碎了一般， 不住地抽泣着。 她透过自己的泪眼仰望着牧长， 握住他的手， 颤抖着说道： “我真的爱你， 你知道我多么爱你。 噢， 原谅我吧， 因为我止不住地流泪。 我愿意跟你下山，到荒野中去， 不管原来的应许， 马上就走， 只要你真的希望如此。 尽管你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到那里去， 我也要跟你走， 因为你知道我真的爱你，而且你有权利为我作出任何选择， 只要能中你的意。 ”

天空破晓时分， 广袤沉寂的沙漠上空高高地悬挂着一弯娥眉似的新月， 晨星像璀琛的宝石偎依在她的身边。 惊恐小姐在山中修筑了她的第一座祭坛， 那是一个用碎石堆积起来的小台子，然后， 她靠近牧长， 并当着他的面， 把她那颤抖的、 反叛的意志放在祭坛上。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飘来一股小小的火焰， 转眼间，祭坛上只留下了一小堆灰烬。 那是从惊恐小姐眼中看到的东西，也就是说，她一开始认为那只是一些灰烬， 但是牧长让她再仔细看看， 于是她看到， 在那些灰烬中还有一块小石头，那是一块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深褐色的鹅卵石。

“把它捡起来， 随身带着，”牧长温柔地对她说， “作为对你修筑的这个祭坛的纪念， 记住它所代表的一切。”

惊恐小姐从灰烬中捡起那块小石头， 还没怎么看就感到她一生不用任何提醒也都会永远记住这一切，因为她怎么会忘记那个祭坛呢？怎么会忘记自己第一次降服时的痛苦呢？尽管如此，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把那个小鹅卵石放在牧长以前给她的一个小布袋里。

然后，他们开始下山，朝着沙漠走去，刚开始迈步，惊恐小姐就感到一股甜美的喜乐和舒适涌遍全身，因为她发现牧长本人和她们一起往下走，她不仅有忧伤和痛苦作为她的旅伴，而且有牧长在她的身旁。当她走上下山的小路时，牧长开始唱起一首她从未听过的歌，那歌声是如此甜美，如此令人畅快，她的疼痛都开始消失了。那歌声仿佛是对她的暗示，叫她那本来火热的心不至于失望，至少可以明白一点，这种奇怪的拖延的原因。

以下就是牧长唱的歌：

封闭的花园

我的恋人，你是我一座封闭的花园，

谁也无法品尝里面的果实，

泉眼堵住了，喷泉封闭了，

果园渐渐地荒废。

醒来吧，北方的风！

吹来吧，南方的风！

吹动我美丽的花园，

使所有的香料都一起涌流，

就像空气中飘荡着的芬芳。

他们以令人惊讶的速度到达了沙漠的边缘。这是因为，尽管道路确实非常陡峭，但是惊恐小姐一直靠着牧长，所以一点也没有感到自己的虚弱。当天傍晚，他们来到那些黯淡的沙丘边，看到前面有一些巨大的金字塔：在其中一座塔的阴影中，有一些小棚屋。他们朝着小棚屋走去。落日的余辉在沙漠西部边缘的上空发出火红的光焰。牧长领着惊恐小姐从那些小棚屋边走过，朝着金字塔的脚下走去。

“惊恐小姐，”牧长说道， “我所有的仆人在去高处王国的途中， 都要绕道而行， 都必须穿过这片沙漠。 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埃及的熔炉， 和重重黑暗的恐怖 ’ 。 他们在这里学到了许多功课，否则， 他们就会对许多事情一无所知。

“我的仆人中第一个走向这条路的， 就是亚伯拉罕。 当他第一次从这里仰望的时候，这座金字塔就已经很古老了。 接着来的是约瑟， 他流着眼泪，带着一颗悲愤的心， 也在这里仰望金字塔， 学到了熔炉的功课。 从那以后， 我的家族中有数不清的人都走过这条路。 他们到这里来学习王室的秘密， 惊恐小姐， 现在你也来了。 和你的先辈一样， 你也是王国的继承人之一。 这是一个重要的特权，如果你愿意， 你也可以像那些在你之前从这里走过的人们一样， 学到经受熔炉和重重黑暗考验的功课。 那些走道熔炉经受磨难后来又走出困境继续前进的人们， 都成了王室家系中高贵的男女， 成为王子和公主。”

那高耸的金字塔坐落在被落日的余辉映红的天空下， 惊恐小姐从背面仰望那影影绰绰的高塔， 只见它孤零零地矗立在荒芜的沙漠中， 但是， 那似乎是她见过的最宏伟的物体之一。

忽然， 沙漠中遍地都是人群， 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 一望无际。队伍中有亚伯拉罕和他的妻子撒拉， 他们曾经在一片陌生的土地上孤独地流放。队伍中有约瑟，他被自己的兄弟出卖， 打伤， 沦为奴隶， 当他因为思念故国家乡而悲哭流泪的时候， 只能看见异国他乡的金字塔。 接着， 惊恐小姐看见难以计数的人们成群结队， 排成一条望不到边的长龙， 从沙漠中穿过。 走在队伍最后的那一位伸出手来，让惊恐小姐抓住， 于是在这个漫长的行列中， 她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她的耳畔还回响起一阵说话声， 她很清楚地听见那声音说道：

           “惊恐小姐， 不要害怕， 你下埃及去不要害怕：因为我要使你在那里成为一个大的民族： 我要和你一起下埃及去， 也必定要再带你上来。” 

听完这些话， 他们一起回到那些小棚屋去过夜。 第二天早上， 牧长再一次召唤惊恐小姐， 要带领她踏上新的征途。但是这一次的情况不同， 牧长从金字塔的墙上开了一个小门， 带着她走进里面。 有一条通道把他们带到中间， 那里有一个螺旋形的楼梯，通往上面的层面。

但是， 他们没有往上走。牧长又打开了一道门， 他们离开底层的中央， 进入一个宽阔的房间， 那个房间看起来就像一座谷仓。 除了中间部分， 房子的四周到处都是堆积如山的粮食。 人们在粮堆之间的空地上用各种不同的方法加工各种不同的粮食，然后把它们磨成面粉， 有的粗糙， 有的精细。 妇女们坐在房子另一边的地上， 面前摆着一些平滑的石磨， 她们正在把最好的麦子磨成最精细的面粉。

惊恐小姐在那儿站了一会儿，看着人们如何加工粮食。 他们先是不断敲打， 脱粒， 然后把粒子弄碎， 他们就这样又碾又磨，直到最后加工出足够精细的面粉， 用来烘烤最好的麦子面包。

      “你看，” 牧长说道， “研磨 加工不同 粮食的方法真是多种多样啊！因为它们的用处和目的各不相同。” 然后，他引用了一段经文说道：“为小菌香脱粒用不着专门的机器， 为袋菌香脱粒， 也用不着车轮碾压： 但是用棍杖拍打，小菌香就会脱粒， 用杖杆敲打， 袋菌香的种 子 就会脱落。；陪炜面包的谷物的秸秤喂很容易碾压打碎的， 用不着不停地碾压或者敲打， 农夫句I以用碌睛性碾压， 而不是把谷粒碾压成面粉。” 

当惊恐小姐注视着那些妇女们用沉重的石磨研磨：陪烤面包用的谷物时，她注意到她们要经过一个很长的过程才能磨出随时就可以用的、精细的白色面粉。 这时， 她听见牧长说道： “我把我的百姓带到埃及，使他们经受磨练严，变成精细的面粉， 别人可以享用。 但是要记住， 尽管；陪烤面包的谷物是碾压打碎的， 但是只有在准备为别人培烤面包之前才磨成面粉。 万能的上帝才是奇妙的教师， 他给予农夫丰富的智慧。这也是出于圣饼之主的意志， 他有奇妙的告诫和出色的事工。 “

说完， 牧长带领她回到中央大厅， 他们沿着螺旋形的楼梯，拐了一个又一个的弯儿， 走到上面一层。他们穿过阴影， 进入一个小一点儿的房间。 房间的中央， 矗立着一个像桌子一样扁平的大轮盘。旁边站着一个陶瓷艺人， 正在那里工作。 当他转动轮盘的时候， 就把手中的蒙古土塑造成许多美丽的形状各异的物品。 他根据需要， 把那些材料或者切断，或者揉捏， 然后定型， 但是不论怎么做， 那些粘土总是躺在那个轮盘上， 完全顺从工艺匠的意志， 毫无反抗。

        他们在一旁观看的时候， 牧长说道： “在埃及， 我也这样塑造最美妙、 最精致的器皿， 为了我的工作需要而采取不同的手段， 我觉得怎样合适， 就怎样做。”他说到这里笑了笑，接着补充道：“惊恐小姐， 难道我不能像制陶艺人那样塑造你吗？看啊！粘土在陶瓷艺人的手中怎样，你们在我的手中也会怎样。 ”

最后，牧长带领她沿着楼梯上到最高一层，他们在那里看到一个房间里有一个熔炉，有人在那里精心地冶炼黄金。在炼金炉里还有一些含有水晶的矿石和盐块，这些矿物被投放到在那个高温的炉里，要在里边锤炼一段时间。当冶炼好了把它们取出来的时候，看啊，那些矿石变成了璀璨的宝石，金光闪烁，玲珑剔透，仿佛从它们的心底接受了烈火的光焰。当惊恐小姐。站在牧长身边，缩手缩脚地看着炉火的时候，牧长向她说了一段最优美动听的话：

“啊，你这颠沛流离、饱经风霜而又得不到安慰的人哪，看吧，我要用五彩的宝石为你铺路，用蓝宝石为你奠定根基，我要为你安放镶嵌着玛瑙的窗户，安装用红玉砌造的城门，还要用璀璨的宝石建筑城墙。”他接着说道：“我最稀有最珍贵的宝石，我最精美的黄金，就是那些在埃及的熔炉中，经过锤炼的人们。”说罢，他唱起一首短歌中的一段：

我的双手将触摸你的心，

除掉渣滓使它变得纯净，

我将你放在熔炉里精心地锤炼，

在我的十字架上使你获得新生。

他们在沙漠中的小棚屋中住了几天，惊恐小姐学到了许多前所未闻的宝贵知识。

有一件事情为她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在那片广袤的沙漠中，除了一些到处蔓延的灰色的仙人掌，没有任何绿色的东西在生长，没有树木和鲜花，也没有其他植物。

最后一天早晨，她在沙漠居民的那些小棚屋附近漫步。 在一座墙的后面， 在一个冷僻的角落， 她偶尔看到一朵金黄色的小花，在墙角孤独地开放。 一根古旧的管子连结着水槽。 管子上有一个细小的洞， 不时地滴下来一滴又一滴水珠。尽管惊恐小姐不能想象花的种子是从哪里来的， 因为那里没有飞鸟， 也没有其他生长的东西， 但是她确实看到就在那个有滴水的地方， 生长着一株金色的小花。

她停下来， 俯首看着那朵小巧、孤独而又可爱的金花， 只见它勇敢而又充满希望地仰着头， 迎接着那有气无力的水滴。 惊恐小姐轻柔地呼唤道： “我从来也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小花， 你叫什么名字？”

那朵小花马上用一种像金嗓子一样的声音回答说： “我在这里！我的名字叫做 ‘乐于承诺 ’。 “

惊恐小姐想起她在金字塔里所看到的那些东西： 那个打谷场， 那个旋转的轮盘， 以及那个炽热的熔炉。 不知道为什么， 她总难忘那朵孤独地生长在沙漠一隅的小花， 那朵小花说的话占据了惊恐小姐的心，一个微弱而又甜美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回响， 给予她极大的安慰。 她自言自语道： “在我不情愿的时候， 牧长把我带到这里来， 原来他有自己的动机。我也应该像那朵小花一样， 仰望他的脸庞， 并对他说： ’我在这里！我就是那个名字叫做乐于承诺的小侍女。 ” 然后， 她弯下腰去，从小花旁边的沙土中捡起一粒小鹅卵石，投到小口袋中， 把它和那粒从第一座祭坛上捡来的小石头放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