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行高处】第二十章 情系故里
这次爱之王带领她们去的地方，是高处群峰中一座十分美丽的峡谷。在那个圣地，人们休养生息，到处都是僻静的花园、果园和葡萄园。峡谷中生长着奇花异草，各种百合花竞相开放。此外，还有郁郁葱葱的香料树和各种果树有坚果树、杏树和核桃树，以及各种各样以往恩荣种，从未见过的花草树木。国王的园丁们在辛勤的劳作，修剪树枝，顺藤理蔓，为培养新的秧苗和娇嫩的新芽而准备温床。
这些植物都是国王亲手从下面的山谷中那些不合时宜的土地上移植而来的。他赋予它们新的土壤和条件，使它们能够在高处的峡谷中完美无缺地生根开花，能够栽种到爱之王国的其他部分，使国王不论走到哪里，都能看到被万紫千红所美化和装点的景象。她们在那里度过了几个愉快的日子，国王亲自到葡萄园中指教园丁们如何护理葡萄树，她们跟在后面，观看园丁们如何在国王亲切和蔼的指点下精心地剪枝。
有一天，恩荣和她的两位侍从走到峡谷的尽头，发现她们已经到了高处王国的边缘地带，在那里可以鸟瞰远处低洼的地方。她们看见在两个山系之间，有一座狭长的绿色山谷，一条江河从山谷中流过，宛如一道五光十色的美丽彩虹。河边到处都是一些褐色和红色的斑点，想必是一些四周环绕着树木和果园的村庄和居所。
忽然，恩荣发出一声奇怪的叹息，因为她辨认出了那是什么地方。她们看到的正是屈辱谷，她曾经在那里度过漫长的苦难岁月，也正是在那里，牧长召唤她走上通往高处爱之王国的道路。
她默默地坐在青草覆盖着的山坡上，当她俯视屈辱谷的时候，万千的思绪涌上心头。那里有她曾经住过的白色小茅屋，有一片片的青草地，牧人们在那里喂养国王的羊群。那里有一座座羊圈，还有一条小溪，群羊在那里饮水，她就是在那个池塘边第一次遇见牧长的。在那座山谷中，还有她的同工和朋友，她曾经住在他们中间，和他们一起享受幸福的团契生活。
她也很熟悉住在那里的许多人。 在小村外的茅屋里，住着她的姑妈凄凉太太， 在那里她曾经和表姐阴郁小姐、 嫉恨小姐以及表哥懦夫生活在一起， 度过了自己艰苦的童年。 当她想到那些人穷困撩倒的不幸生活，一种恻隐之心伴随着疼痛震撼了她的心。
可怜的姑妈凄凉太太一直试图掩盖一个令她心碎的事实，那就是她的两个女儿的不幸婚姻， 她还因为那个心爱的儿子的不良言行而深感痛苦。恩荣又看到其他亲属的房子， 那里有年迈的老恐惧先生居住的领主宅邸， 他已经老态龙钟， 濒临死亡， 正受着病痛的折磨。 那里有高傲居住的房子， 旁边就是苦毒和怨恨的茅屋，在那个阴暗的树林里， 住着苦不堪言的自怜。 当初在她攀登高处的征途上那些找她的麻烦的人现在还住在那里， 恩荣一一辨认出他们的房子。 附近还有村里其他居民的家，他们都是一些仇恨、 轻视或者拒绝牧长的人。
恩荣深情地看着低谷，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痛苦冲击着她的心房， 而在登上高处爱的王国之后， 她已经完全忘记了泪水和心疼。
突然， 她发现自己对于生活在低谷中的那些人的感情发生了彻底变化， 她在一种新目光中重新审视他们。过去， 她把那些人想成可怕的敌人， 但是现在她意识到， 他们不正是一些和她自己的过去一样悲惨而又可怜的人吗？就像她本人曾经被包围在恐惧之中－样，他们过着被罪恶和丑恶的本性所捆绑的生活。 他们的本性和他们的名字如出一辙， 而他们又是这种本性的名副其实的奴隶。 他们的品质越坏， 所经受的苦难就越久， 我们也就越应该对他们表示同情。
她几乎不能忍受这种思绪的冲击， 因为许多年来，她不但对他们充满恐惧， 而且诅咒他们， 实际上一直在蔑视他们的苦难，心里一直在说那是他们自己的错误。是啊， 那时她虽然是令人讨厌的、 被恐惧束缚着的惊恐小姐， 虽然同样不幸，同样受奴役， 但是实际上敢于蔑视他们， 厌恶那些使他们变得如此可怜而又险恶的东西。 她对那些人不但没有同情心，而且认为他们是一些从骨子里就带着傲慢、 怨恨和苦毒的人， 因此， 她不是怀着一种热切的渴望， 盼着他们可能会从那些罪恶中被解救出来并彻底转变，而是对他们不屑一顾，十分厌恶。
想到这里， 她转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喜乐和平安，不顾一切地喊道：“我们就不能为底下峡谷中的那些人做些什么事情吗？我的姑妈凄凉太太一定处于孤苦无援的地步，
可怜的表姐嫉恨和阴郁也是一样， 还有我的那些表哥， 他们在通往高处王国的路上走了那么远， 处心积虑地要我们走回头路！既然牧长可以拯救我，把我从一个充满恐惧和罪恶的人变成今天的恩荣，他也就能够拯救那些人， 使他们从受到的折磨中解脱出来。”
“对，”喜乐（就是过去的忧伤）说， “如果他能够把 ’忧伤’ 变成‘喜乐 ’ ， 把‘苦难 ’ 变成‘平安’， 把’ 惊恐 ’ 变成 ’恩荣 ’ ， 我们怎能怀疑他也会改变高傲、 苦毒、 怨恨和自怜呢？就看他们愿不愿意降服并跟随他了。你的姑妈 ’ 凄凉 ’ 可以变为 ’感恩‘ ， 可怜的嫉恨和阴郁也可以一改故辙。毫无疑问， 我们的恩主可以把他们从罪恶的捆绑中解救出来。”
“但是，”恩荣说， “怎样说服他们跟随牧长呢？他们现在都仇恨他，不想靠近他。”
平安（就是过去的苦难）悄悄地说： “我已经注意到， 当人们陆入忧愁困苦的时候， 遭受损失的时候， 蒙受羞辱的时候， 遇到悲痛的时候，或者在困境中急需帮助的时候， 他们就愿意认识牧长， 愿意寻求他的帮助。 譬如说， 你的姑妈对于懦夫的不良言行感到绝望， 她就可能愿意转向牧长。 尽管你那可怜的表姐阴郁和嫉恨以前感到并不需要牧长， 但是她们的生活太不幸了， 现在很可能就是一个劝说她们转向牧长寻求帮助的大好时机。”
“好啊！” 恩荣激动地说，“我赞同你们的意见。 噢，只要我们能够到他们身边去！只要能够想方设法， 帮助他们发现我们已经发现的东西。”
就在这时，他们的耳畔传来国王的声音。 他走过来坐在她们身边， 和她们一起朝着远处低洼的峡谷望去， 然后亲切地对恩荣说道： “我那在花园中漫步的恋人啊，如果你的同伴能够听到你的声音，该有多么奇妙。 让我也听到你的声音！”
恩荣转身面对国王，握着他的手说：“我的恩主，您过来的时候我们正在谈论那些居住在山下屈辱谷中的人们。 你知道，他们都是我的亲戚， 都是。 他们太不幸、 太可怜了！我的主啊，我们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呢？对于高处和爱之王国， 他们一无所知。那里有我可怜的姑妈凄凉， 我和她一起生活过很长时间， 我知道她实在是太不幸了。”
“我认识她 ”， 国王轻柔地说， “她是个十分不幸的女人。 ”
“她的女儿阴郁， ”恩荣一边哀求地看着他， 一边说， “她嫁给了怯弱， 就是老恐惧先生的儿子， 他很富有， 但是年纪比我表姐大得多， 而且天性自私， 抑郁寡欢。 我相信， 她自从嫁给怯弱以后就没有过上一天安稳的日子。在我离开家乡之前， 村里就传言， 她很可能被怯弱抛弃。 ”
“怯弱已经把她抛弃了。 ” 国王轻声说道， “她已经回到了他母亲的小茅屋， 她真是一个悲惨的女人，心都碎了， 她刚从噩梦中醒来。 ”
“她的妹妹嫉恨也是这样一个不幸的女人。” 恩荣说， “她的灵魂卑劣， 是一个长舌妇，得罪了不少人，连个朋友也没有。她嫁给了懒鬼， 生活贫困透顶，不得不在我的表哥苦毒和他的妻子家里租了一个小房间。 现在我生活在爱的王国里， 实在不忍心去想他们悲惨的处境。”
“他们确实很不幸，” 国王说着，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充满仁慈和同情， “他们的小女儿刚刚死了， 而可怜的嫉恨一直希望她会成为他们凄惨境况中的安慰。”
“还有，”恩荣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犹豫，“她们的哥哥懦夫。” 她这样说的时候并没有看着国王， 而是停顿了一会儿，然后仓促地说道z “他是整个家庭中最不幸的人。他让他的母亲操碎了心， 他的两个妹妹谁也不和他讲话， 他在村子里偷鸡摸狗叫 人见人恨。”
“我认识他， ” 国王严肃地说着， 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我对他了如指掌。 你在谈到他的可怜相时没有夸大其词。我不得不多次出面干涉并惩罚他的作为， 试图改正他欺小凌弱的恶习。 但是，‘尽管我对他严加惩戒， 我还没有把他置于死地。’”
“不，不！” 恩荣恳求地喊道， “我的恩主， 永远也不要那样做！哦，我求您了！求你像拯救我一样， 想办法把他从凄惨的境地中解救出来。”
国王听了她的话， 脸上露出满意而又幸福的神情， 他并没有马上回答， 而是非常仁慈地看着恩荣，过了一会儿才说 ： “我会非常愿意按照你的建议去做。但是， 恩荣， 我们现在谈论的这些不幸的灵魂不会允许我到他们家里去， 甚至会不准我和他们讲话。 我需要一位使者去劝说他们， 使我可以帮助他们。”
“我明白您的意思。”恩荣高兴地说， “我们将和您一起下山， 和他们分享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让他们知道你愿意、 也能够为他们做的事情。”
“你认为他们会听我的话吗？”国王对她微笑着问道。
“不，我认为根本不可能， 起码一开始不可能， ”她回答说， “我简直就不是那种善于劝说他人的人。 我过去对他们毫不客气，但是您会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您会教导我， 我会替你说话。
“噢， 我的主啊， 让我们快一点儿到那里去吧！当他们看到您在我身上所创造的奇迹， 当他们看到我的同伴喜乐和平安， 我敢说他们最后也会接受您的帮助。这是因为， 他们一直在自欺欺人， 不承认您， 而且竭力使自己相信您不能为他们做任何善事，于是便拒绝您，回避您的帮助， 但是我们将据理力争。 我的恩主， 现在是一个非常时刻， 因为他们都十分悲惨， 谁都瞧不起他们。 正是他们的悲苦、 孤独和忧伤才会使他们更加愿意听到您恩典的福音， 听到您渴望帮助他们的喜讯。”
“说得对，”国王点头称是， “我也是这么想的。现在确实是一个特别有利的时机， 我们应该马上下山去帮助他们。 ”
他一边说着， 一边站起身来。 恩荣也跳起来， 他们四个都高高兴兴、 精神焕发地站在高处王国的边陲，准备跳下山去， 重返低谷。这时， 恩荣看见身边的大瀑布也正在汹涌澎湃地往下倾泻， 呼啸着朝峡谷流去。洪流一边争先恐后地涌出岩石口，一边愉快地歌唱着：
从高处我们跳跃着涌下，
流到下面的山谷河川。
这是我们最甜蜜美的意愿，最强烈的欲望，
一直流到最低最低的地方…。
忽然，她明白了，她顿时明白了一个奇异美妙的真理：“有众多的人，谁也数不过来”，他们都和自己一样，被国王带到高处爱之王国，现在，他们把勇于献身作为最大的喜乐，愿意倾尽毕生的精力，和国王一起跳下高山，到那些充满悲伤和凄苦的地方去，和那里的人们分享他们已经获得的新生命。她本人还只是那个生气勃勃、欢欣鼓舞的志愿者大军中的一员。还只是爱之王的追随者之一，他们团结在国王的周围，齐心协力，每个人都像她自己一样得到平等的祝福和关爱。“因为他爱我们每一个人，”她想道，“好像在世界他只爱一个人似的。”
这种合一的观念，伴随着那座由娟娟细流汇成的大瀑布，使她的心中充满了难以名状的狂喜和无穷的欢乐。她最后也将和那些奔腾的流水一样，把自己倾注到那无私的、奉献着爱的洪流中去。“他之所以把我带到高处来，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她轻轻地自言自语着，然后点看着往国王，点了点头。
国王看到恩荣点头，便带领她们开始了飞奔和腾越，他跳下山坡，越过一个又一个岩石，总是挑选一些容易走的途径，使她们不至于掉队，他还为她们选择稳妥可靠的立足点，使她比较稚嫩的双脚能够应付自如。恩荣紧紧跟在国王的后面，喜乐和平安则始终不离左右。他们随着身边倾泻欢唱的瀑布一起跳跃。他们的欢声笑语和高山流水奏出的美妙音乐汇成和谐的交响，最后，他们唱起一首美妙的歌：
我的恋人啊，求你快来！就像一头雄鹿
奔跑在飘逸着芳香的高山之上；
我将步步紧跟母鹿的双蹄；
在那高处的群山之间领略无限风光；
就像年轻的雌鹿追随雄鹿，
不论您走到哪里，我必将走向何方…
这首，歌也许你已经听出来了，就是所罗门做的《雅歌》的结尾。但是，对于恩荣来说，毕竟还只是她一首新歌的开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