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寻找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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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我以为，我只要努力……

世上有许多稀奇古怪的病都无药可治，当这些病没有落在我们身上时，我们顶多为那些病人及家庭表露出一丝同情：“唉，好可怜啊！”但那些倒霉的事到底与我们个人有什么关系呢？我一直认为，我这个人的运气一直都很好。我觉得，一个人活在世上，不仅靠机遇，更得靠个人的努力。只要我尽心尽力，就不愁没有机遇；只要努力，又怎会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呢？因此，我不太同情那些看似倒霉的人，觉得他们的逆境是因他们没有付出努力。我这些冷酷的想法与我成长的背景十分有关。

我生长于中国大陆，经历过文革浩劫的年代。但与一般人比起来，我却非常幸运，并没有经历那个年代所带来的艰难，那时，我为了避免高中毕业后被赶往乡村当农民的命运（当时称为“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从七岁起就开始学游泳，并离开家，住在湖北省中心体育学校，接受集中训练。初二那年，我被广州军区游泳队教练看上，辍学，进入那个军区职业游泳队。同年又调入北京，进入五大军区的尖子职业队——解放军八一游泳队。那时，虽然我们的训练非常艰苦，每天的运动量可达到一万多米，但我们的饮食供应却非常丰盛，根本感受不到当时的人所经历粮食肉类短缺的窘迫；而且军队的职业队员都属于干部级别，退役时会被分配到相当级别的工作位置，而且都会是国营大单位。而我那些同学高中毕业后，都将面临着“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命运，当农民是他们唯一的命运。因此，周围的人都对我羡慕不已：“她怎么有这么好的命！”但我觉得，我得到这样的机遇是理所当然的，这一切都归结于我个人的努力！“他们怎么没看到我为此吃了多少苦呢？”

1977年高考制度恢复，改变了过去靠关系推荐入大学的规定，平民老百姓都可以报考大学。于是，我后悔因进入职业队而辍学，因为没有一个像样的学历，我的前途何在呢？我思索着，假若我可以考入大学，就可以改变我只有初中程度的低学历。1979年，我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吵吵嚷嚷地闹着从军中退役，然后花了一年时间恶补高中课程。虽然那时，大学的升学率还不到百分之五，我竟然在第二年考入了中南五省的名牌大学——武汉大学；从此，我更有点自命不凡，觉得考入大学，当然是我个人的努力！

二、机遇和天分，都因个人努力？

当一个人的心被骄傲所充满，他的眼光就会倾向轻狂，他就会把所有的机遇当作个人的功劳。凭心而论，我当时所谓的“成功”，是本于先天的条件和后天的机遇，而非只是个人的努力。论到努力，我远远比不上游泳队里的其他孩子。我曾经是队里有名的娇娇女，很怕吃苦，常常因没有毅力而被教练臭骂。一般来说，运动队中的淘汰率相当高，稍有不慎，就会被淘汰出局，而我这样一个娇娇女，成绩一直都很平凡，却一直被教练看重，其主要原因是我有一副游泳运动员的标准身材，而且在技巧方面也有一些天分，会被人误认为我是一个大有潜力的游泳选手。其实，我在游泳队中所遇的幸运基本上与我的天分有关，来自于天，并非完全是我个人的努力。

考大学的那一年，我的确很努力读书，为了追赶整个高中的课程，整天苦读，不分白天黑夜。但是，帮助我进入大学的，还是机遇。那时，我只有初中文化程度，独自复习整个高中课程，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但是，我遇到了一位恩师，我考上大学跟他很有关系。

他曾经是我在初中时的语文老师。他见到过无数个好学生，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特别欣赏我。其实在初中时，我很不爱说话，因为那时，我常被教练骂，被队友欺，我见到有一点权柄的人，心就发颤，对老师，我当然敬而远之啦！但上初二时，我写了一篇作文，做了一张报刊设计，两个平凡的课业竟被学校贴在墙上当模范作品展览，因此这位老师就常常在班上夸奖我。不过，当我遇见他，我还是不敢多说一句话，但我注意到他看我时的眼光，那一丝欣赏、一点肯定让我久久难以忘怀。

就在考大学之际，我想到了他，就鼓足勇气去向他求教。

那时，我已经在外闯荡了好几年，已不是那个胆小如鼠的小女孩，不仅胆子大，而且敢于为自己四处钻营，个性上有一种运动员的刚韧，只要认定的事，就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我拜访了这位恩师，大胆求他帮我“开后门”，将我插入高中毕业班当旁听生。当时，那所学校名文规定：不收旁听生，加上我初中就辍学，谁想帮这样的学生破例呢？也许是因他曾经特别欣赏我，也许神在暗中推波助澜，恩师竟然二话没

说，一口答应。

我后来才发现，他这样一位文弱书生，手中却还很有点权力。他本人是共产党党员，那是当时在政治上颇有前途的人，才可能有的身份。他是语文教研室主任，说话有点分量，加上他与校长的关系特别好，就成功地为我破例，把我收入他的文科毕业班。而那时，这所中学已经是武汉市重点学校，升学率特别高。那一年，他正担任几个毕业尖子班的语文老师，我因此也就自然而然地进入文科尖子班，再次成为他的学生。这是不是天大的机遇？

刚刚进入高中尖子班，我跟着十分吃力，常常在作文考试时只能写一半，就写不下去。我毕竟辍学多年，处处显得力不从心。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放弃我，更没有听周围的人对他的一些风言风语。有时，我为此感到诧异，是谁让我遇到这样高雅脱俗的人呢？愿意在我生命中最关键的时刻帮助我呢？

在那一年，他常常花时间教导我，他教我学好语文的一些秘诀，逼我天天写日志，日日背诵古文，连标点符号都不能错。他还常把办公室的钥匙给我，让我有个安静读书的环境。我对他这一切都非常感激，就暗暗下决心，一定尽全力拼命读书，用成绩来报答这位恩师！

一年以后，我参加高考，我的总分数是武汉市全硚口区第二名，与第一名只差三分（因为我数学成绩太差而影响了总分）。恩师因为是那年高考的阅卷老师，还专门去查看我的语文卷子。他说，我的作文几乎得了满分。于是，我不仅成为整个高中、学区的模范毕业生，而且还成为各个高等院校争夺的对象。哪个大专院校不想得到一名职业游泳选手成为校队队员呢？于是，我进入一所名牌大学几乎是顺理成章。我想，如果那时，我没有遇到他，我后来的人生路就会完全不同了。这到底是机遇，还是个人的努力呢？一个人的天时地利又岂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呢？

后来，出国潮刮遍神州大地各个角落，人们为出国签证苦心经营时，我却轻而易举随丈夫伴读美国。从我与先生相知相识，到邂逅相遇，其过程不亚于传奇故事。我与他虽然是大学同学，但我入校时，他已快毕业。他是物理系的学生，住在校园的另外一边。短短半年中，我应该与他擦肩而过。但是，命运似乎特别恩待我，让我与他相遇，这里面有多少恩典，多少机遇，谁能数算得清？但是，人在骄傲中，仍然会觉得，缘份与才华紧紧相连。我觉得，我的机遇应该离不开我个人的魅力，总之，这一切还是归结于我个人的努力。

不过，有时我在回顾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时，心中也会泛起一种难以言尽的困惑。难道，我所有的一切都是靠个人的能力而没有神的恩典和祝福吗？我觉得，在冥冥之中似乎有一位神，祂似乎待我不错。但我又觉得，祂住在髙天之上，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不还得将命运掌控在自己的手中吗？

来到美国第二年，也就是1986年的夏天，我稀里糊涂地信主了。那是一个奇特的经历，也是那些往日的奇遇

助我一臂之力。

一天晚上，亚历桑那州的天嶏（Tempe）中国教会里有布道会，一位台湾来的朋友很热情地邀请我，我不好意思拒绝，就跟她去了。当时，我完全不认同台上那位牧师的教导，对他说的每一句都论断不已。我觉得，宗教是那些弱者的麻痹药，他们天分不够，又不努力，就把期望寄托在神的身上，做这样的人，真是没出息！但奇怪的是，当牧师呼召的时候，好像有一股力量把我从座位上推起来，我竟然站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哭起来，怎么都止不住。很快，我被那群热情的基督徒死扯活拉地带去受洗。我想，反正我心中觉得有一位神，祂好像给了我那么多的好运，信就信吧！

然而，我的信仰完全没有根基。我仅仅是个在礼拜日才出现的基督徒，不祷告，也不读圣经，去教会的目的就是找一些朋友玩在一起。我觉得，即使神是存在的，但祂忙的是宇宙中的大事，我所需要的一切，还不得靠我自己的努力吗？

后来，我生了孩子，奶瓶、尿布让我忙得团团转，哪有心力去教会呢？生活，不都得靠自己吗？没想到，这一离开教会，就是八年。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我生了两个儿子，都患有自闭症。我才发现人的能力实在有限，即使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

三、初遇自闭症，药方在哪里？

我的两个儿子，Mark和Harry在他们两岁时都被医生

判为PDD(Pervasive Developmental Disorder)，或者是“亚斯博格症”，它们都是自闭症中的一个类型，属于具有自理能力（high function）的轻微患者。在美国，有十一万至三十五万人都属于这些类型，其中三分之一是儿童。从外表上看，他们和正常人没有太大区别，智商也不低，但在某些方面却有障碍，最明显的是语言迟钝。

大儿子Mark从一岁起就特别好动，几乎没有一分钟能停下来，根本就没有与人交流的意愿。到五、六岁时，我还没有听到他叫我一声“妈妈”。十岁以后，他的语言能力一直停留在只能用一些简短的字句与人一问一答，但很难保持正常交谈。即使现在，他已经二十多岁，在感情交流方面仍有很大的障碍。虽然Mark时常有寻找朋友的愿望，但因为语言障碍却几乎没有朋友，在他十几岁时，他交朋友的方式是我一大困扰。如果他喜欢某个小朋友，他就跟着那个孩子，摸摸他，或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写一些带有脏话的字条，希望对方有所回应。

小儿子Harry在很长的日子里很少能讲几个整句子。大部分时间，他都只能用零碎的单词来表达他所想要的东西，而且还常常用尖叫来表达他的不满。最让我烦恼的，就是他的一些坏毛病，他喜欢吐人口水，用推人当作与人沟通的游戏，他不知道或不理解这些行为会给他人造成伤害。有一次，

他将一个女孩推倒在地，致使她的下巴缝了好几针。

这两个儿子都有一个共同特征：缺乏基本的生活常理（Common Sense）。他们给我们造成很多困扰，我们这个家也因此被孤立在一切社交圈之外。

多年来，我们一直为他们寻求治疗的途迳，可是，目前的医疗界对自闭症仅仅处于探索研究之中，还没有可以药到病除的治疗方法。我上网查询过这方面的资料，也买过几本书，但是这些书籍和资料都只谈到自闭症的症状，却没有提供有效实用的方法和建议。虽然他们在学校接受语言和身体理疗，我相信，这些对他们是有些帮助，但作为母亲，我心中最大的盼望就是：孩子完全得医治！

我曾在电脑中搜寻治疗自闭症的妙方，也曾听取各样专家的建议，尝试各种理疗：我逼着孩子服药，试着将音乐塞入他们的耳朵作为“音乐治疗”，或用毛刷子刺激他们的手臂和脚掌，或逼着孩子玩单杆等“物理治疗”，甚至还让江湖骗子用气功来打通孩子的经脉，因我太渴望孩子能得到真正的医治……

我明明知道医学界对自闭症还没有治愈方法，但我只想把死马当活马医，什么方法都想试一试。有一次，我带孩子去看一名在旧金山颇有名气的自闭症专科医生。我发现，她看病开药时一直都在翻看医书，好像她也不过是在照本宣科，根本没什么医治自闭症的经验。回家后，我在医书上查看她所开的药方，发现这些药都是给精神病患用的，仅仅是为了控制病人的情绪。在这位医生建议下，Harry 前后共尝试了五种不同的药，这些药常用于患有自闭症儿童的身上，一般只能帮助他们安静一点，并不起治疗的作用，还有不少副作用，如头痛、呕吐、体重增加或下降等。每当我看到Harry像生了病似的坐着发呆，或是把吃下的药和食物一股脑儿全都吐出来，我的心就会隐隐作痛。服药的日子，虽然他停止了吵闹，但他反应非常迟钝，行动也很缓慢，好像生了一场大病，又象是个呆子。他失去了孩子应有的天真、活泼，而且体重直线上升……

在药物的控制下，Harry在行为上更让人措手不及，推人和尖叫时常发生。医生说，药物并不能纠正他的不良行为，不要过高地期望奇迹会发生。有一次，我问医生：“你能告诉我，你开的这些药到底在孩子身上起什么作用吗？”她摇摇头，耸耸肩：“吃吃试试看吧！”原来，她是摸着石头过河，把我的孩子当成试验品了！从此，我对医学界彻底失望了。所谓“专家”，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人的聪明才智在许多方面都非常有限！

我本以为只要努力勤奋，就没有我办不到的事情，没有我解决不了的难题，这次，我完全被击垮了！这道难题，我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解决！我意识到，人再怎么聪明，也有无能和懦弱的时候；再怎么有本事，也有无奈无助的日子。

四、恩典之处有医治的良方吗？

人的尽头，就是神能力的开始。在我似乎走到绝境的时候，神却为我开了一条路。2000年的夏天，先生在北加州硅谷找到一份工作，全家就搬来北加州。那时，母亲为了帮助我们安顿下来，就来美国照顾两个孩子。由于她不懂英文，又不会开车，加上天天照顾这对特殊孩子，我担心她的日子会过得太艰难，就在家的附近给她找到一家中国教会——硅谷华人圣经教会。

母亲一向对宗教不感兴趣，但我没料到，她却在几个月中受洗信主，还劝我每天要为孩子祷告！于是，我们全家跟着母亲一起回到教会。一天，教会的传道人夫妇来家探访，他们要求在Mark和Harry的卧室中祷告。那天，他们跪在孩子的床前祷告，语句虽然简短，但句句打动我的心。我似乎感受到一种爱的温馨，也仿佛看到一束希望之光。我告诉自己，人的力量实在有限，我们为什么不把期望放到神的身上呢？

那一天，我开口祷告了，我骄傲的心谦卑下来，愿意放下个人的努力，求神用祂那怜悯的手医治这两个孩子，让Harry不再伤害身边的小朋友，让Mark能交上一个知心朋友……大概是神为了加添我刚刚萌芽的信心，让我马上经历到神的恩典。

不久，我们参加了Harry的IEP (Individualized Educational Program) meeting。学区负责人告诉我们，学区决定出钱送Harry去私立学校，这个学校是专门教育自闭症儿童的学校，每个班只有8个学生，却有5个老师。在校50%的时间里，Harry都可以得到一对一的教授，学校里还配有各方面的专家，以便能及时地帮助这些孩子。

后来，因为Harry的行为有些失控，校车司机管不了他，学区决定用计程车专门接送他上学，费用完全由学区承担，而且一做就是两年多。那时，美国经济正处于不太景气的状况中，学区正在紧缩开支，Harry得到这些特殊照顾，能说不是神的恩典吗？几年以后，大儿子要求受洗归主，而且态度还十分坚决。他连讲台上说什么都搞不清楚，但他为什么执着地要信耶稣呢？这大概也是恩典吧！

从那以后，我经历到很多大大小小的恩典，说不完，也道不尽。就在写这本书的时候，我的大儿子Mark接到戴维斯加州大学（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Davis）的录取通知书，许多人都向我道贺。我发现，儿子们的将来绝对不是父母可以计划，能够控制的，只有在神那里，我们才能找到医治的良方，祂是我们唯一的道路！

亲爱的读者，如果你或者你的家人也有与我一样的遭遇，愿这本书能够让你看到曙光，看到盼望，看到一条走出困境的道路。我发现，恩典，会为困境中的人开辟一条崭新的道路，而恩典之处也有着一个医治的良方！今天，如果你希望与我一样得着恩典，为你的孩子找到医治的良方，就请与我做以下的祷告：

亲爱的天父，感谢你赐给我所有的一切，感谢你的爱时时刻刻伴随着我们，即使在我不认识你而逃避你的时侯，你仍给我有重新回家的机会。求你赦免我所有的罪，我愿意让你做王掌权在我的身上；求你柔软我的心，让这本书成为我的开启，让我也走入一条宽阔之路。求你以怜悯慈爱的手医治（你孩子的名字），恢复他被造时的健康，让他的身心灵得着全然医治，使他可以在人前彰显你的荣耀；求你赐给我智慧和力量，让我可以应付每天的试探和挑战；求你做我生命中的主宰，我愿意把孩子交给你，让你来掌管他的将来。奉主基督耶稣的名祷告，阿们！